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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国便将他连同近卫火共十一人配入杨易所在队,杨易和张迈的交情与别个不同,平日很喜欢和他厮混在一起,这时却一肚子都是不满:“我前辈子定和老头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否则他怎么会这样与我过不去!”
但命令既下却也只好服从安排。
碎叶河自西北向东南流淌,汇入热海,其西南是延绵千里的碎叶沙漠,其东北则有一列赫赫高山,唐军称之为碎叶雪山,碎叶河就处于山脉与沙漠之间,此时军队急行,只要马力还可支持便作持续小快跑,张迈跟郭汾学了这么些日子,论骑术仍然全军倒数前几名,但咬着牙已能够跟上。
幸好如此长途奔袭,骑士们并不一味求快,更要马驼可以持久奔走,跑了有一个时辰,换了一头骆驼,再跑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跑下来,队伍已渐渐分开,杨定国下令歇脚,同时将队伍聚拢,飞熊营上下就赶着吃干粮喝水。
杨定国看看坐骑已歇足了马力,又下令出发。
张迈尽管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历练,但整整半日坐在马上颠簸起伏,不免感到疲累,看看左边的杨易,他却像屁股就是长在鞍上的一般,再看看右边的丁寒山,他的整个人也像是他座下骆驼的一部分,便知自己马背上的功夫,比起这些人来还差得远了。
山河之间并无人工筑城的道路,只是望可行走处便行走,前面有近千人踩踏过,到张迈走时已恍若有一条小径,绕是如此仍然极为崎岖。
部队在一日之内,已跑出了鹰扬营所部署的防御线之外,入夜以后,杨定国下令暂歇,每人都各自伺候自己的马匹骆驼,张迈虽是监军之尊,这时也得临时当起了马夫,他在马背上摇晃了大半天,这时已相当疲倦,却还是打起精神,留神看杨定国怎么安排各队休息,看杨易怎么安排手下各火停靠——这些行军指挥的学问,在星火砦时郭洛杨易也和他提过,但真正临场观摩这却是第一次。
伺候了马匹骆驼吃草喝水后,张迈便学着的杨易的样子,偎依在骆驼身边准备睡觉,身体已经疲惫之极,思绪却还在翻滚,心道:“以前看三国演义之类的小说,什么日以继夜、千里奔袭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却不知这一句话里头包含了这么多的辛苦和这么琐碎的学问。”
又想:“不知道前面郭洛怎么样了,他在前锋行军不知和押后部队有无不同……”
忽听旁边杨易道:“迈哥,快睡觉,不然明天没力气!”
原来他听见张迈辗转反侧,忍不住出声提醒。
张迈这才强忍着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动弹一下,同时克制自己去除杂念,他的身子也确实疲倦了,没多久便昏昏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张迈睡得正甜,便已经被人拍醒,拍醒他的却是杨易,张迈在迷糊中跳起,便看见杨易指了指他背后的丁寒山,张迈会意,知现在是干奇袭,集合不鸣号角,进军不擂战鼓,另有各种暗号代替,这叫人醒觉便是一人拍一人,他跑过两步去拍丁寒山,丁寒山警觉性却甚高,听到声响自己就跳了起来。
片刻间全军尽数醒转,立刻又上马奔驰,到第三日中午以后开始看见路边横卧着尸首,有的是牧民装扮,有的是回纥士兵装束,张迈便猜是这些人是回纥的探子、侦骑,已被唐军的前锋所杀,杀了人后随手丢在路边,连收拾都没那功夫。
杨易赞道:“阿洛手脚真是厉害!
够干脆!
够利落!”
随即又叹道:“可惜,可惜,可恨,可恨!
死老头子!”
他叫可惜,自是可惜不是由自己下的手,叫可恨,自是恨杨定国不安排他做先锋。
再跑一个时辰,又看见一堆尸首,到黄昏时更望见一座简易的哨塔,看样子搭建的日子不久,哨塔边横七竖八十几具尸体,离哨塔近一点的是被乱刀砍死,离哨塔远一点的是被乱箭射死,哨塔上垂下两具尸身来,身上钉满了羽箭,其中一个手里还抓着警戒号角却来不及吹响就已毙命,杨易经过时看那尸体,讶异道:“奇怪,奇怪,那两箭好像不是从远处射来,倒像直接从塔下射上去,这个哨塔边的回纥是傻子么?居然让阿洛他们冲到身边才想起吹号角。”
一路以来,都是杨易手把手地提醒张迈各种行军指挥的细节,这会才轮到张迈告诉杨易:“春华手里有一件法宝,或许是那件法宝起了作用。”
“法宝?什么法宝?”
杨易一奇。
张迈道:“昨晚我们诓到了谋落乌勒,他回到帐中后便托我送一个手下出去,我当然答应了,但谋落乌勒派出的那个使者才出营就被我们截住,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那使者的嘴也真硬,什么也不肯说,但刘俊卿心细,却又搜缴出了一个项链,那项链的坠子却是两截牛角的顶端,断得不甚规整。
便猜这两截牛角就是信物。”
牛角是极为常见的事物,以牛角为项链坠子也不算出奇,但以寻常之物来作信物却叫人难以想到。
杨易勒了勒马,定眼搜寻,果然在哨塔下一具回纥尸首下见到一只去了顶的牛角。
再走里许,又望见一处高地上有一堆狼粪柴火,却已经被沙土盖住,旁边也伏着两具尸首。
这天入黑以后,队伍却不停靠,也不沿着河边较平坦处继续走,反而进入一座山坡后面,杨易虽然不在前锋,却仿佛盲人而知路径,就说:“好了好了,就快有得厮杀了。”
果然不多时前方便一人接一人地传来命令,道再行三里便作休息,今晚三更便起,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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