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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说起城中的好处,还要属沿海的大堤和港口,去往北海和大西洋的商船都在那里停靠,平日里的商船战舰,少说也有几百,说来阁下也许不信,英国人的渔船打了鱼还得先来阿城的港口转过一圈才有资格回去发卖……”
“要说美味,只有生鲱鱼,新鲜的鲱鱼去了头,再用盐腌制些时日,吃的时候,只用手提着鱼尾,仰头一口吞下,最是痛快无比……只可惜船上的都是烟熏过的,又过了一年多,实在难以下咽。”
舒腾船长已是整整半年没有休整脸上的胡子了,当着南国的烈日,稍微擦一把汗,都能带起面上的泥垢。
常年只能用海水洗漱,脸皮都粗厚了起来,比之尼德兰的生活,则是相去甚远。
然而其人却是个洒脱的性子,自上一回上岸,在船上又是一个多月过去,此一回寻见了同伴无恙,又见了土人能通语言,如何不多说几句。
不过一个小时之前,舒腾还在通往巴瑶部村子的道路上,由着前面的通事战战兢兢的引路,身后跟着的是从两艘商船上下来的十多名精壮,另有信得过的几人都留在了大船上,一行走在路上的还有巴瑶部跟来的六七人,其中也有达旺一个。
昨日捉到了雅可等人,问到了船队情形,那通事被史布兰教了几句说话,便被李晓打发带着几个巴瑶部族人乘小舟去寻舒腾的大船。
巴瑶人的渔船虽也有风帆,却是小得很,又无船舷,乃是以两根独木为脚,上搭支架,铺以木板,舟呈三角,虽有风帆,行得却不快。
施通事在船上小心翼翼,快到日落时才寻见了恩德拉赫特号,船长正在狐疑是哪里的船只到来,见了来人有雅可的佩刀,又能沟通,乃知道了雅可现在岸上村中客,人却受了伤,请自己也带着随从上岸。
见来人并无恶意,但再多问几句便听不懂话了,想前面说话当是岸上有人教给,心道不妨先去看看,何况雅可还在彼处,也不能放任不管。
当时两艘商船都在下水处下锚停靠,距着日前雅可等人登陆处至少还有五六里,还好月光皎洁,水情也好,便连夜放下小舟,跟随土著的小帆船朝岸边而去。
早间雅可问起要寻舒腾来时,舒腾一行早已到了村子两三里外了。
…………
喝着李晓给的饮子,吃着新鲜烤好的猪肉,这样的日子对于久在海上的旅人而言,最是快活不过。
只是舒腾船长的话还没说上几句就没法再接下去,那自称大宋官人的年轻男子,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见闻,竟一个个问题问得舒腾与雅可渐渐招架不住了。
“久闻阿城乃是欧洲一等一的大去处,今日听两位说起,方信斯言,我知那阿城目今多有移民前去定居,恐怕房屋也不敷使用了吧……”
“不知绅士运河与皇帝运河是否已经完工……”
“贵国的证劵交易所开业也有八年了,不知规制如何,阁下可否将章程与我细说一番?”
“奥兰治亲王阁下的身体不知康健否?”
突然而来的问题虽然让雅可等人吃惊不小,但想来此地多有欧洲商船经过,自家是因为探索商路,故而在海上迁延日久,想必那些经好望角而来的荷兰商船早就带来了不少消息。
理清了思绪,便一项项为李晓解惑:“目今阿姆斯特丹移民的确日多,只是西班牙尚未死心,还时有征战,不过自亲王殿下占下了布雷达要塞,又经过几场大战,贝赫马斯河以北,便不虞西贼来犯,至今倒是已经平靖了二十余年了。
至于阁下所言运河,乃是1613年开建的西段,我等出海时尚未完工,不过城中富商倒是多已到彼定居了。
而那证券交易所与亲王,倒是真的不知,那都是城中大商人的事情,若是问我父亲,当能问得详细,只是家父远在万里之外,实在可惜。
西班牙如今称霸海上,在尼德兰也是步步紧逼,我等出海两年,想来国中也不太平。”
史布兰听了慰道:“西贼不过逞一时之强,彼等不通商贸之理,劫掠无度,而国中更是只知挥霍,是以不足为虑,观其自败即可。”
雅可此时已经不再惊讶于面前的几人对欧洲的了解,更对他们的判断感到钦佩。
西班牙在航海上的动力从来都是为了满足国中贵族们的享乐欲望,而汇聚在国王和贵族周围的与其说是航海家不如说是冒险家,对物质欲望无限膨胀的贵族用金钱支持那些寄希望一夜成名的野心者们,两股力量的融合虽然催生了地理大发现,但并未给欧洲带去真正意义上的变革,也从未建立在资本立场上进行海外经营,这正是荷兰与其不同之处,此一条,即便是葡萄牙也一般无二,只有后来的英国才是荷兰意志的真正继承者。
在经营南洋的思路上,穿越集团自是更加愿意和荷兰这样正经做生意的国家交往,自然,所谓正经做生意也是在实力基础之上,若无有坚实后盾的支撑,后来的热兰遮城也时刻提醒着穿越者们,在多数‘元老’们心中,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终究是深植人心的。
李晓却道:“我大宋朝廷也鼓励商贸,所谓官督商办,是以要询问明白,不过也不打紧,我们自有章程。”
既然说起了贸易,又有特别的商品,雅可自然上心,忙问道:“敢问贵国所贩商货,只这水银镜么?”
“自然不止,这只是小玩意罢了,只要贵公司有意,各种商货自然都有,等明后日你们去了婆罗乃城,自然便能看见,只是眼下有一个难处。”
“什么难处?”
“我知贵公司平日所贩以香料、丝绸、瓷器和茶叶为主,运来货物又多是哆啰呢、玻璃器之类,还有非洲和印度运来的象牙、珠宝,只是这些货品要么我们自有,还有的便是并无需求,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贵公司还能按照我朝廷所需运来交易,我这里正好带着一份清单,虽然都是中文,但昨日已将重要的一些货品添上了备注,想阁下当能看懂。”
哆啰呢便是呢绒,此时荷兰、英国皆以此出口,因长于御寒,在大明和日本都颇有市场,至于玻璃器则是热那亚出口的大宗,象牙、珠宝更是非洲、印度多有,沿途多有运来。
雅可接过清单,匆匆看过一眼,不置可否的递给一旁的舒腾,两人又是对视了一眼,这一回却是舒腾问道:“象牙、宝石向来都是奇货可居,听说运到明国或是日本,获利可至巨万,不知贵国为何不喜。”
“此一等物品即不可饮食又于农工无益,何必花费,至于哆啰呢倒是可以多运,玻璃器却是不必了,我大宋的器物阁下也是看过了,无论玻璃、瓷器,不知阁下以为与别处相比如何?”
见过了水银镜,又听说宋人还有其他更好的器物,数量也多,舒腾如何不心动:“贵国器物想必都是好的,但不知价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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